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一）前言
五天写了四篇文章，疲惫不堪。
但是今天广告商又催更，要第五更。
实在有点写不动了。轻松一点，写篇口水文。
大家多担待。多点广告。
前二天有人问我，「市场经济」 是不是很久没有提了。
我叹了口气说：「是呀」。
别人接着问，「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家再过过下海鎏金好日子」。
我说，「咖啡难喝，要不我给你讲个历史故事吧」。
二）朝代
中国传统的历史教科书，把过去 2000 年统称为 「封建社会」。
其实这是不对的。
中国历朝历代，彼此之间差异极大。汉室依赖外戚，唐代依赖武官，宋代依赖文官，明代谁都不信。
整个王朝的 「宪纲」 不同。导致游戏规则也不同。相应的文化脾性都不同。
唐代跋扈的节度使，宋代温文的进士书生。简直就是二种动物。
大天使制定规则，然后才衍生出世间万物。
「朝代」 朝代，如果说 「王朝」 的不同，许多历史基本爱好者，都能够理解。
则 「代际」 的不同，普通人就忽略了。
事实上，在王朝的内部，几代君王之间，差异可能非常之大。
大到翻天覆地，颠倒日月乾坤。
「变」 才是永久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亡政息，人走茶凉。
「富贵常桓」 真是痴心妄想。
譬如说，「清代」 一共十三帝。但满清可以划分成为三个王朝，彼此之间相差极大。几乎不是同一个星球。
- 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
- 康雍乾
- 咸同光宣
满清发迹于白山黑水之间。由一个幼小部落，夹缝生存。屡屡在多次军事冒险中，获取先机。初期三帝，几乎都是 「创业者」 类型。
中期的康雍乾，统治着庞大的帝国。国泰民安，和贪腐的官僚系统做斗争。显示出了高明的统治术。
后期四帝，国门已经被砸开。面对洋人的步步紧逼，千年帝国的工业化转型。沦为二流国家，开始踏入平等外交博弈舞台。「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可以说，「爱新觉罗」 是一支非常优秀的血脉。他们在绝大多数场景，都做得很好。
「与时俱进」，不同的关卡，都获得了新的技能树。统治者革新演化，绝不是老旧守成之辈。
但今天出于某些原因，我们不讲清朝。我们讲 「汉朝」。
三）汉室的代际变更
西汉的第一个皇帝，是 「刘邦」。
刘邦击败项羽，扫平宇内。当皇帝后，又马不停蹄地剪除异姓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汉室的建立。
汉室第二个皇帝，是 「惠帝」 刘盈。这是一个很短暂的过度，没什么功绩。
此后，其实西汉还有二个皇帝，「前废帝」 和 「后废帝」。只不过教科书不教。
「汉文帝」 刘恒，是西汉的第六任皇帝。
刘恒的母亲薄氏，原本是魏王豹的姬妾。魏豹兵败之后，没入了刘邦的后宫。一辈子只侍寝过一次，一次就怀了刘邦的骨肉。
当时，长安城内，陈平，周勃，刘章联手灭了吕后。大伙商量下来，觉得薄氏一个人在大同，娘家势力薄弱，最好容易控制。因此邀请了 「代王」 刘恒即位。
刘恒的老婆姓 X。
刘恒答应的那一晚，他的老婆和四个儿子同时暴毙。
刘恒来到了长安，他面临的局面，是整个长安纷纷扰扰，二十年换了六次皇帝。绝不太平。
因此刘恒的核心利益，就是无论如何，要把皇位坐稳下去。
具体怎么做呢，那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做。
我们看历史问题，一定要看历史的 「大环境」。总路线决定一切。刘恒并不是生来就是 「文帝」。
起手牌如何，决定了牌路。
当时，刘恒和勋贵们总体的关系还不错。老家伙虽然跋扈，但也算视他如手心手背。
而刘恒最大的优势，是他年轻。他小一辈，他可以慢慢熬，熬到老头子全死光。
终 「汉文帝」 一代，轻徭薄赋。连个露台都不修。
放开民间铸钱，政府小到了极致。
一心一意，躲在后宫养生。
结果是很明显的。「汉文帝」 在位 23 年。他做到了二件事：
1）老头子基本全在他前面死光了
2）时间就是 IP，皇权极大稳固
汉初的 「皇权」 传承，纷纷扰扰，二十年改了六次，眼花缭乱。
但是 「汉文帝」 这 23 年的皇帝一坐。哪怕垂拱而治，什么事也不做。天下人都认清了 「帝室正统」。
这就为太子刘启接班，奠定了无可争议的法统。
到了汉景帝这一代，皇室的正统，已经没有任何质疑。
因此汉景帝可以腾出手来，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在汉景帝任期内，解决了 「七王之乱」。
可参见这篇《汉景帝的新理念》
但是汉景帝虽然在 「削藩」 上面取得巨大进展。
但真正的 「大事业」，还得等汉武帝来做。
四）黄老的落幕
汉文帝 23 年，汉景帝 16 年，合计约四十年。
史上并称 「文景之治」。
在文景之治的背后，还有一位功臣。刘恒的第二任老婆，「太皇太后」 窦氏。
汉代的初期，法家，道家，儒家，几股势力纵横交错。
在 「治国之道」 领域，并没有绝对的宗教法庭。
大家都知道，文景之治的关键，在于 「休养生息，内用黄老」。
许民以自由，政府小到极致。
这是道家的思想。
道家的主要支持者，是 「孝文窦太后」。
对于道家的思想，文帝是身不由己，景帝是三心二意，武帝则是完全听不进去了。
民富而国退。
你有那么多钱，民脂民膏，为什么不搜刮起来，做几件大事。
GDP 天下第一又如何，你是军事强国么。
「集中力量办大事」，老百姓饭吃那么饱干什么。
刘邦执政的最后几年，打了一次大败仗。远征匈奴而未成，史称 「白登之围」。
当时刘邦已经快要被俘虏了。签订了极为屈辱的（秘密）外交协议，才放了回来。
此后，匈奴可汗给中原写信，就有一点趾高气扬。有一次，他干脆写信要求太后吕雉，做他的奴婢。
而吕雉的回信，经过慎重的外交考虑，是这样写的 「老身年老色衰，怕侍奉不了大汉的雄伟。现有美貌官家女儿二十人，特此奉上」。
这么屈辱的国赦文书，在年少气盛，血脉正统的 「汉武帝」 眼里，自然是不可容忍的。
你有再多的钱又如何，粮食充盈又如何。钱可以买来尊严么。
为什么不 「集中力量办大事」。
「法家」 是一门学派。提倡的是 「军国主义」。
具体的做法，就象一台战争机器，把民间最后一滴鲜血，都压榨到国家手里。在穷兵黩武的体制下，哪怕弱小国家，有时也能战胜大国。
「法家」 不可常用。因为会损害国力。
黄老还是法家？
汉朝的 「总路线」 斗争。在汉文帝时代，是垂拱而治，休养生息。
汉景帝时代，蠢蠢欲动。但又被他妈一掌拍死。
汉武帝建元六年，67 岁的 「太皇太后」 窦漪房病逝。权力从西宫转移回皇帝手里。历史的走势，遂一发不可收拾。
五）历史的起伏
一个人如果生活在了 「汉武帝」 的年代，他会觉得历史的车轮，被飞快地搬上了 TESLA。
就在窦太后死了之后不到十年，「官吏」 扩充了约十倍，「军队」 扩充了一百倍。
昔日田园牧鸡的惬意生活，完全被无休无止的徭役和差调取代。
这个傻瓜居然还在问，「什么时候恢复市场经济」。
昔日被奉为圭臬的 「市场经济」，突然之间无人传颂。经典卷帙，遗掷在地。财富不再积累，而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参见《汉武帝的新思想》
「文景之治」 如此美妙的时代，却是和 「永嘉之治」「贞观之治」 一样短暂，昙花一现。
千年以下，如此大快朵颐的时代，也只出现过四五次罢了。
很多人幸福得太久。以致于他以为 「太平盛世」 的景象，是与生俱来，天经地义的。精力过剩之余，甚至还可以关心猫猫狗狗，鱼类环保，弱势人群心理健康。
恒纪元
其实 「盛世」 是很短暂的。其绽放的数量级，甚至都不是一个 「朝」，几百年的时间。
而仅仅是一二个 「代」，三四十年的时光。
所有的 「政策，理论，主张」，看似堂皇，其实却不过是更大视野下的一枚算筹。
- 当需要黄老时，有黄老。
- 当需要儒家时，有儒家
- 需要盐铁专卖时，有盐铁司。
每一代皇帝，有每一代皇帝的手牌。相应的，他们的打法完全不同。
目标不同，便有不同的 「总路线」。
值得注意的：这个变化可能非常之快。不是以 「朝」 为单位，而是以 「代」 为单位。
- 前一秒还说张艺谋超生，罚了几百万。下一秒就放开二胎了。
- 前一秒还是帝国主义资本家的走狗。下一秒就引进 「外商」 了。
巨兽的身躯稍微转向，碾垮了身下无数的花花草草。每一只蝼蚁，都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
六）结语
不要抱怨 「看不懂」。
嘀咕着 「怎么可以这样」。
那是他们不了解，整个社会的变迁，远比他们想象的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运」 的界限，是三十年，而不是一辈子。
（yevon_ou@163.com，2018 年 10 月 18 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