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错了。亏损就不应该倒闭。
一）教科书
对于俺这样 「无可救药的怀疑论重度患者晚癌末期」，哥哥对于任何道理，都喜欢再想一想。
究竟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共铲主义的教科书在骗我。
昨天吃瓜的时候，突然想到 「亏损而不倒闭」 的灵感。于是今天我们写一篇。
「亏损而不倒闭」 是一个大问题。
按照正统的经济学界说法，「利润」 是调节稀缺度的按钮。
假设一个企业大规模亏损，它就应该破产。
假如一个行业大规模亏损，它就应该削减产能。炼钢铁的改卖盒饭去。
众所周知，2015~2016 中国经济面临了非常大的 「下滑」。非常大的困难。
在这一场艰难的 「产业结构调整」 中，各位经济学师给出了药方。无非是市场化配置资源，追逐投资回报率，引导高新技术发展。
但是，这些 「国策」 的见效效果似乎不大。
一方面，地方政府对于 「削减」 产能。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的。
俗话说，一家钢厂养活一个城市。钢铁业再怎么亏损，它是利税大户。一间钢厂动辄几万员工。加上家属和附带衣食住行消费服务业，立刻就撑起来了一个中型城市。
同样道理，水泥行业的拥挤情况更严重。但是水泥同样是耗能耗电大户，一家水泥厂带动了电厂炭厂上下游无数中小企业。地方政府哪怕你年年亏着，也指望你一辈子办下去。
每当说 「关停并转」，关闭小高炉。这事在地方上的阻力无穷无数。合并到最后哪一个镇都不肯先关自己的炉子。
当理论和事实发生冲突时，我们一般认为理论错了。
地方政府不蠢。真正蠢的是经济学家。
二）GDP 公式
GDP=消费+投资+净出口
GDP=农业+工业+服务业
GDP=企业利润+职工报酬+政府税
GDP=非农就业人口*人均生产力
比较少引人注意的，是第三种算法。
我们谈论 「增值」，谈论 「创造财富」。
创造财富是什么，人类从茅棚草屋中走来，用双手建设起了高楼大厦，建设起了牛羊粮仓，建设起了卫星火箭。
凡是使得人类社会变得更富裕，更繁荣，更昌盛的，都是靠生产和生产力。
水库论坛，曾经讲过一个《生产与抢劫》的道理。
生产是一回事。最终享受到财富的，是另外一群人。可能完全不同二组人。
所谓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你拿一个钢铁厂出来研究。从最初的铁矿石，经过洗煤，融化，淬炼，去杂质，最后变成了一根根长的螺纹钢。
钢条肯定比石头更有用。所以你这里面是有 「增值」 的。人类的财富增加了。
如果将钢厂视为一个整体，则钢厂创造的 「财富」 生产力；
GDP=钢的售价－煤的售价
「原材料出，减原材料进」，剩下的就是几万人的劳动结果。
而这笔增值，他是要 「划分」 的。
并不全是留给勤劳和智慧，也有部分留给暴力。
| 企业家 | 职工 | 政府 |
这张图才是 「核心中的核心，关键中的关键」。
我们认为钢厂在亏损，其实它没有亏损。
在我们整笔大账里面。好比卖钢筋一共卖了 300 亿，烧煤成本 100 亿。则净赚 200 亿。
我整个城市，类似于邯郸，淮中，我就富了 200 亿。
但是，这 200 亿，并不是平均分配的。
其中，50000 名职员，按每人 10 万。一年至少要 80 亿工资。
更为可怕的，是政府的税收。包括但不限于增值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土地增值税，进口海关税，社保基金…………政府拿走的，可能是 100 亿。
最后，企业家赢利是 20 亿。
| 企业家 20 | 职工 80 | 政府 100 |
那么，我们说 「传统经济学」 的局限是什么呢。
传统经济学认为，「企业家的 20 没有了，则全镇的 200 也没有了」。
好比我跑到穷山僻壤辽宁的大山里去开个皮革加工厂。
到了年底一结算，政府的各种吃拿卡要，东北人出了名的懒散出奇还喜欢往家里捎东西。
娘的，居然还是亏了！
亏了怎么办。明天我撤资，厂办不下去了。
厂办不下去。不仅仅是小老板少赚 20W，而且连通辽的十个 Job Opportunity 的 80W 工资，还有地方政府 100W 税收。
全部都泡汤了。
所以企业家虽然只拿了 20W 的工资，但是这 20W，决定了全部的 200W「产值」 去留。
| 企业家 20 | 职工 80 | 政府 100 |
如果你苛待企业家，不让企业家赚这 20W。
则你的全部的 200W 都不会得到。整个地区，就会急剧地贫困下去。
三）国有经济的理论
以上就是传统经济学理论。所谓 「企业家是一个国家的灵魂」。
企业家收入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 10% 都不到，但是这 10% 却撬动了全部的产值。
- 没有马云就没有淘宝。
- 没有马化腾就没有腾讯。
- 二马成为首富也是应该的。
但是这一切，放在 「国有经济」 的框架下。是不成立的。
在国有经济下，结构如图。
| 政府 20 | 职工 80 | 政府 100 |
如果 「企业」 是国资委的。
那就不存在 「企业家」 了。变成一家人了。
你想一想原本的亏损情况；
民营企业的亏损：
| 企业家 -20 | 职工 80 | 政府 100 |
国营企业的亏损；
| 职工 80 | 政府剩 80 | 亏损 20 |
对于地方政府，他根本无所谓嘛。
我如果是地委书记，我也无所谓。
哪怕你这家钢铁厂开着，一年亏 20 个亿。
亏 20 亿就 20 亿。大不了我税务返还么。我不是还有 80 亿的 VAT。
这就是目前切实发生着的事。
哪怕地方政府进行税务返还，也要养活当地的纳税大户。
从经济学上讲，这并不是无效率。
相反的，这正是有效率。
如果我这家钢铁厂，有 200 亿的产出。
则关闭才是不合理的。开着才是合理的。
「税收返还」+「地方财政扶持」+「一荣俱荣」，才是最合理的。
我们再三强调，dT>0，哪里有交易，哪里就有繁荣。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有繁荣。
「官商联盟」，地方政府+支柱企业的联盟，本身也是交易的一种。是 Trade 的一种。
如果有些钢厂，哪怕再亏损。可就是靠着地方上的输血，无论如何也死不了。
反而说明这种模式是有生命力的。
别的不说，如果现在你到东北去设一家厂。养活几十万人，一年发百亿工资。
使得一个城市不再颠覆，百姓安居乐业也没有下岗维温之苦。
这样的企业，净纳税（纳税额－补贴返还）该是多少你说吧。
哪怕是负数，中央也是愿意的。
四）税制的不合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特的现象。
以上的一切，统统源于税制的不合理。
在纯纯的市场经济奥派环境下，是不会发生这种逆背教科书事宜的。
从大义的名分来讲，「税收」 的实质是一种服务。
无代表权不纳税。
一群人孤苦无依地行走在文明竞赛的荒野上，生命无比残酷。为了提供互助服务，于是才有了政府。所以才有了纳税。
从根本上讲，根本就不应该有 「税」。
富兰克林说：「人的一生有两件事不可避免: 死亡与纳税」。这句话根本就是错的，是左翼文人的寄生呻吟。
正确的做法是什么，世界根本就不应该有税。而仅仅有 「费」。
什么叫 「费」。
譬如说，我用到了你的警察服务。享受到了社区安全。则我支付一笔 「警察费」。
再譬如说，绝大多数人，其实是享受到了 「消防局」 的隐性服务而不自知。相应的，你也应该支付一笔 「消防费」。
在 1949 年之前的中国，「工务局」 和 「消防局」 都是可以外包的。
其主体也都是民营机构。
如果是闸北的滚地龙棚户，因为他们从来不交物业费。所以一旦起火了，消防局也是向来不理的。
「费」 和 「税」 的区别。费是用多少，算多少。
- 费的本质是一种服务。
- 而税的本质是抢劫。
税就是你根本没享受到政府的多少好处。政府给你一张清单，说你要交 「30% 的所得税」。然后你就必须把三成收入上交。
税是很邪恶的。
本质是暴力机关的抢劫。
所以一个真正的奥派理想中的 「理想国」，它应该是没有任何税收的。
仅仅存在 「费」。你用多少，付多少。
在 「税制」 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 「苛捐杂税，小老板关厂民不聊生」。
因为这个时候，税其实太重了。远远超过了政府所提供的服务，而成为了一种抢劫。
众所周知，中国的税重，税繁，税不公平。
如果你老老实实交税，可以交到你倾家荡产。
一般你观察中国企业的 「增值」 部分。一条最简单的原理，「净利润/总纳税额」
这个比值，一般是低于 100% 的。
也就是我开一家厂，一年辛辛苦苦为财政纳税二百万。
我自己的剩余净利润，可能仅有几十万。
「净利润/总纳税额」 远远低于 100%，国家拿的才是大头中的大头中的大头。[1]
这样导致的结果，是很不公平。
政府提供了哪些服务，是计算得出来的。主要是警察，消防，路灯，以及法律法规上司法公正。
你找 「园区管委会」，把开发区每年的支出清单列出来。是可以计算的。
但是企业承担的 「税赋」，远远超过政府向他们提供的 「服务」。
这就形成了 「套利」。
好比一个钢铁厂。几万人的大厂，政府在旁边的派出所，就不会少于 500 人。
相应的还有环卫工人，还有医院学校，图书馆甚至体育馆。
可是这一切 「服务」，一年总成本 15 亿。
钢铁厂一年纳税 100 亿。
这其中还是有 85 亿的 「套利空间」。
经济好的时候，地方政府会把这 85 亿吞掉。自己造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建宏大的市民广场或者搞个旅游节。
但是经济不好的时候，政府会把这 85 亿中的部分，「返还」 给企业。返利嘛。
您要输多少血，您说呀。
20 亿，40 亿，60 亿？
反正一直等到哪一天，「亏损」 的金额超过了 「政府税收－市政服务」 结余。
等那一天，不用中央催促。地方政府自然会急着把 「亏钱」 的过剩产能关掉。
就酱紫。
（yevon_ou@163.com,2016 年 10 月 14 日午）
* 觉得讲税制讲得不过瘾，有空再写一篇《奥派的税制》。